這是一個悲劇故事,或許對待人處事有些啟發。
左傳故事
春秋時宋國內亂,宋昭公是無道的國君,西元前620年剛即位就要殺群公子(故事可以看這裡),宋昭公的祖母叫宋襄夫人非常不滿,且宋昭公也不以禮相待祖母,宋襄夫人就聯合其他親族殺害宋昭公的黨羽,企圖削弱宋昭公權勢(祖孫相殘,禮崩越壞!),當時宋國的重臣之一蕩意諸則逃往魯國,西元前616年國內局勢穩定,蕩意諸再回國輔佐宋昭公。
蕩意諸的官銜是「司城」,本來這個官是蕩意諸的祖父公子蕩在做,公子蕩死後,應該是兒子公孫壽接任,但公孫壽看到宋昭公的荒唐,不願接任,要兒子蕩意諸去當官。當時公孫壽說:「君無道,吾官近,懼及焉。棄官,則族無所庇。子,身之貳也,姑紓死焉!雖亡子,猶不亡族!」。簡單說,公孫壽要兒子代替自己去做官,萬一失去了兒子,還不至於賠上全家族。我身為一位現代的父親,完全無法理解公孫壽的思維。
西元前611年,宋襄夫人打算殺了宋昭公,蕩意諸勸宋昭公逃往別國,但宋昭公此時有骨氣起來了,說我不能得到祖母及國人的支持,哪有諸侯會接納我呢?「且既為人君,而又為人臣,不如死。」,就把財產分給手下,準備赴死。此時宋襄夫人派人勸蕩意諸先離開宋昭公,但蕩意諸說「臣之而逃其難,若後君何?」,於是蕩意諸追隨宋昭公殉難。
東萊博議的評論
我們如何評價蕩意諸這個人呢?東萊先生是這樣做文章的。
東萊先生先說「待人」與「論人」不同,這段文字值得全文抄錄:(喜歡對丈式寫作者可以參考)
待人欲寬,論人欲盡。
待人而不寬,君子不謂之恕;論人而不盡,君子不謂之明。
善待人者,不以百非沒一善;善論人者,不以百善略一非。
善待人者,如天地,如江海,如藪澤,恢恢乎無所不容;
善論人者,如日月,如權衡,如水鑑,昭昭乎無所不察。
待人應當寬厚,這是老生常談了。論人應當詳盡,則不是苛刻,而是要「借人之短,以攻我之短;借人之失,以攻我之失」,換句話說,評論是為了檢討、檢驗自己,而非攻擊、詆毀別人。
回到蕩意諸此人,在宋國內亂初始逃往魯國,但最終還是為宋昭公殉死,東萊先生認為就其節義沒什麼好批評的,而且他的行為「風雨如晦,而雞鳴不已」,可為亂臣賊子的警惕,就算蕩意諸曾有一次善行不完全,我們怎忍心苛責他?
不過話說回來,蕩意諸血緣上是公室親族,職位上是國家高官,如果坐視王君無道、親族相殘,恐怕蕩意諸就有值得檢討之處了。東萊先生說蕩意諸「上則不聞有正救之諫,中則不聞有調護之功,下則不聞有擊斷之勇。見亂而始去,去何晚也?見弒而始死,死何補也?」。
依照東萊先生最常用的誅心論,蕩意諸是不是心裡想著父親的話,沒有禍難就忍受恥辱以庇護家族,遇到禍難就捐棄性命以洗刷恥辱,這樣後世君子必能體諒我用心良苦啊!但東萊先生認為「殊不知君子不忍一日置其身於可愧之地,今日為善,尚恐他日為惡,詎有身居可愧之中,預指他日之節以贖今日之非乎?」。當然,這不是用來苛刻的評論蕩意諸,而是君子自我警惕的感悟。
心得
東萊先生的文章雖然不免有「先寬其罪,後誅其心」的議論,但對君子的要求一點也不過份,君子豈有先委屈於不公不義之下,再祈求以往後的「義行」得以贖今日罪過?孔子說:「鄉愿,德之賊也。」也是這個道理。
蕩意諸真是個悲劇人物,他要報全家族,他要效忠君主,在當時混亂的宋國,真要他能有「正救之諫、調護之功,擊斷之勇」,恐怕蕩意諸的智慧與才華都不夠,也因此他只能在歷史上選一條悲劇的道路了。
哥林多前書 16:13「 你們務要警醒,在真道上站立得穩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