呂祖謙評論鄭厲公殺傅瑕原繁,講了有名的金句:「國不亡於外寇,而亡於內寇;惡不成於有助,而成於無助。」「禍莫甚於內叛,姦莫甚於中立。二者之罪,孰為大?曰:中立之罪為大。」
這段話比二次世界大戰後的名言「對邪惡沈默,等同於共犯」早了一千多年。結論是很有力,但我覺得呂先生拿鄭厲公殺原繁來當例子,指摘原繁因為奸詐想要中立,但仍惹來殺身之禍,實在是誅心之論啊!
鄭厲公在流亡期間,歷經多年辛苦,等到了鄭國重臣祭足死後,發兵攻打鄭國,擒獲(或誘劫)守將傅瑕。傅瑕在鄭厲公的威脅利誘下,答應協助厲公殺死當時鄭國國君子儀。傅瑕回到鄭國後便把子儀和他的兩個兒子都殺死,迎接厲公回國即位。厲公復位後,指責傅瑕反覆不忠,將傅瑕處死。(這根本是殺人滅口,忘恩負義。)
鄭厲公把傅瑕弄死了後,又怪罪責備同族長輩原繁,找個人去跟原繁說:「我流亡期間你不曾協助我,現在我復位了,你又不來表示效忠,這樣我好傷心啊!」
原繁心裏有數,知道鄭厲公要找他麻煩了,就跟來人說:「國家有主人時,國內人民都不應該有二心吧,您老爹鄭莊公還有八位兒子,若每個人都用官爵來賄賂勸叛成功,您該怎麼辦啊?不過,我知道您的意思了」,原繁就自殺了。
呂祖謙評論這段時,就說傅瑕背叛故主子儀,未被鄭厲公當忠臣,還被處死,算是犯罪活該,這我沒意見。但呂祖謙評論原繁,也說他活該。
呂祖謙認為,鄭莊公過世之後,在當時重量級政治人物祭足的影響下,鄭國政治動盪,多次內亂,但原繁一點都沒受影響,表現得非常中立,完全沒有捲入政治鬥爭。呂祖謙認為這種明哲保身,看似中立的作為,實在是大奸大惡,所以上天藉著鄭厲公的惡劣手段來殺原繁,以給後世警惕。
這實在太強人所難了吧
先前我們在看呂祖謙在評論管仲時,他認為小白即位成齊桓公之後,名位已定,人民已有歸依,一國之君就是齊桓公,這時候公子糾還要回齊國爭位,就是冒犯正統了,所以管仲事奉桓公不算背叛。怎麼到原繁就不論正統了呢?
我不懂呂祖謙希望原繁在面對鄭國政治動盪時該怎麼做?自己跳出來「主持正義」「扶亂導正」?這是造反了。還是要遵守孔子說的「危邦不入,亂邦不居。天下有道則見,無道則隱。」?所以原繁早應該辭官退隱了?
如果原繁真的早就辭官引退,難道鄭厲公回來就不會找他麻煩?辭官引退就不算中立而大姦?就不是對邪惡而沈默?大儒呂祖謙指責原繁長期中立,看似明哲保身,實際上對國家是大奸大惡,但原繁面對鄭厲公的刁難,還能理直氣壯的回嘴,膝蓋與背股很硬的,他可沒跟鄭厲公討饒示弱過,他的死亡明明就是動亂時代的悲劇,是鄭厲公刀下冤魂,呂祖謙給原繁冠一個「表面中立,實質大姦」這麼大的帽子,好像有失厚道。
或許呂祖謙直接就勸後人,這種情況就該革命了,正如孟子說的:「賊仁者謂之『賊』,賊義者謂之『殘』;殘賊之人,謂之『一夫』。聞誅一夫紂矣,未聞弒君也。」。